一封书信能改变多少“命运”……这位中大学子号召万人参与,做留守儿...

“原来,成长不是一个人的事。”这个春天,周文华要做一个充满“超级英雄”色彩的事。
2008年,就读中山大学的周文华发起与留守儿童通信的公益行动,用书信的方式一对一陪伴乡村学校留守儿童的成长。
仅用了9年时间,这一项目荣获团中央颁布的“全国农村留守儿童关爱服务和权益保护示范项目”称号,至今为230所中学10000多名留守儿童提供服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写信助力留守儿童成长的人从1名增长到25000名,“过往志愿者群体大部分是大学生,我们想将群体延伸到社会更多爱心人士”。
这位中大学子正带来愈来愈大的公益影响力,去给留守儿童的成长增添不一样的色彩。而近日,记者从蓝信封获悉,他们要全面扩大写信规模,开放15000名志愿者报名名额,从中筛选通信大使,近期已有超过5000人报名,约两千名志愿者入选。

过去十年:“我还不知道你,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2008年,湖南某县的一名留守儿童自杀,留下一封遗书:“我好想爸爸妈妈,你们每次离开我都很伤心,这也是我自杀的原因……”看到这则新闻的周文华,人生轨迹也悄然发生转变。
他曾获得世界500强企业的工作,但生活一直安安稳稳的他决定“全职”去尝试改变留守儿童的心理状态。那时的周文华同时也担任一网络论坛的心灵版版主,常以文字开解和安慰心情不好的网友。
他想到了书信陪伴留守儿童的办法。于是,成立团队、留守儿童地区调研、学校结对……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文华找到志同道合的“合伙人”,成立并注册了广州市海珠区蓝信封留守儿童关爱中心(下文简称“蓝信封”)。
一封仅0.08毫米薄的书信,一个千里之外的陌生儿童。他们要做的,便是保证每月一封信与孩子交流,陪伴一年半的时间。
充满同理心的大学生,成为了25000名志愿者的主力军。
来自福建的黄苓宇还记得,自己发出的第一封书信,是“带着‘忐忑’在电脑一遍遍敲打修改好才誊写在信纸上,一边期待一边又担心。”令她如释重负的是,信的对面——小奇“他说,在读我的回信时感觉我俩在面对面对话。”
小奇有时开朗有时也会自卑,觉得考上初中是走了“狗屎运”,在信中分享的故事也越来越深,对黄苓宇的称呼则不断地变化——从“苓宇姐姐”“苓宇姐”到老姐,再到一段时间的“黄妈”。
黄苓宇说,自己一直用诙谐的肯定慢慢增加小奇的被欣赏感,增强他的自信心,像欣赏他的字,欣赏他两个早读能背下一篇古文的厉害、自己主动上交手机给老师的乖巧、能够把歌曲改编的才华……原来,“十几岁的孩子在被认可的时候,同样还是会像三岁的孩子吃到糖一样开心。”
来自南方医科大学的许愿在第一次写信时,和黄苓宇一样的不知所措。对信另一边的孩子的称呼想了好久,终于写下了——“我还不知道你,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呀!”这也是许愿当时的真实写照,她记得,“当时欢天喜地得就像天上掉下来一个亲妹妹,还在信里说‘从此你就是我的妹妹啦!对吗?’不出三个小时——妹妹回信:我当然是你的妹妹啦!”
许愿称信中的孩子为安妹,“妹妹有时会说她跟妈妈之间的小矛盾,相互的不理解,有时候说着委屈,仿佛悲伤都能透过信纸。我总试着安慰,鼓励她去沟通。”令许愿印象深刻的是,安妹有一次回信——“妹妹告诉我,她给妈妈写了一封信,讲了很多心里话,说完好受很多。那一刻我微微愣了一下,就像是看到一朵花突然开了一样。”

现实:百万留守儿童,有多少人等待着一份陪伴
据民政部2018年第四季度例行新闻发布会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8月底,全国共有农村留守儿童697万人,与2016年首次农村留守儿童摸底排查的数据902万人相比,下降22.7%。
而由相关专业机构开展调研的《2018中国留守儿童心灵状况白皮书》显示,调研样本中有3415名留守儿童,其中约40%的儿童一年与父母亲见面的次数不超过2次,约20%的儿童一年与父母联系的次数不超过4次。长期缺乏陪伴与亲子联结较弱,导致留守儿童被消极情绪裹挟。与父母见面次数的不固定,也使他们显现出一种“撩拨情绪”。
留守儿童面临最大的问题并非经济困难,而是长期与父母分隔两地造成的心理问题。《中国留守儿童心灵状况白皮书》的学术执行人、北京师范大学传播与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李亦菲曾对外解释。“根据2017年的调研数据,超过10%的留守儿童选择了说父母’已死’,按照死亡率数据,这个显然是不可能的,说明这些孩子对父母还是有怨恨。”
在今年“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香江社会救助基金会创始人、主席翟美卿亦针对相关议题建言献策。她表示,当前农村儿童已建立较完善物质保障体系,但在心理健康环节仍有明显缺失。她建议,政府应进一步加大农村儿童心理健康教育的投入,注重发动专业社会组织和公益机构参与儿童工作,发动社工、儿童心理专家、公益组织共同参与,推进农村儿童心理健康服务体系建设,为农村儿童从小培养健全的心理创造良好环境。
周文华曾接受广州日报采访(《他是过万留守儿童的“知心大哥”》)表示,蓝信封的初衷是回应初中生留守儿童的“情感缺失”。留守儿童不一定等同于“问题儿童”,但当留守儿童的情绪依赖值比较低,即有什么话只对自己说,憋在心里,对别人说的少,或长期处于不安全感中,心理状态很容易受损。
书信陪伴是一种经典的心理治疗方式,下笔前要想清楚和梳理好,这种梳理和书写表达是一个治愈的过程。同时,书信陪伴在留守儿童和大学生志愿者之间建立了基于同理心的依赖关系,增加了情绪依赖值,让孩子感到安全和归属,对家庭破碎的孩子尤为有效。而对于通信中发现的1%的极端问题,蓝信封有专业的全职心理咨询师。

改变:开放15000志愿者报名名额,为创造更多温暖
“不冷漠,了解他人,反思生命,起而行之,方乃青年。”蓝信封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蓝信封于2012年正式注册为民办非企业单位(粤穗海民政字第110003号),2017年荣获团中央颁发的“全国农村留守儿童关爱服务和权益保护示范项目”,至今已为230所中学10000多名留守儿童提供书信陪伴服务。
值得一提的是,书信形成了一个美好的循环——六年前参与写信的留守儿童,六年后上了大学,成为新的一批通信志愿者。初中的时候有很多心事,或觉得学习很难,或和班上同学起矛盾,甚至是青春的悸动。但这些事爸爸妈妈不会问不会关心,他们也从来不会说。直到一封信封出现,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信的另一边,是大学学生,倾听着故事,分享着经验,讲述着世界。虽然蓝信封只对通信志愿者做了尽量一月一封信,并且持续一年半的要求。然而,依旧很多志愿者和孩子爱上了写信,仅仅5个月便写了32封,并且一直保持着联系。也是在第一封信寄出的6年后,小妖和加菲成为了他们当年一直想成为的大学生,而且申请加入了蓝信封志愿者。小妖说,“通信那时还不知道通信志愿者姐姐在读的中山大学是怎样的学校,但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知道姐姐过的生活就是追求的生活。”
然而1万名留守儿童的服务量只是一个渺小的数字。周文华告诉记者,过往志愿者社群中,在校志愿者占9成,在职志愿者占1成,今年志愿者招募有计划地突破在职志愿者的招募比例,动员更多社会热心人士参与。
据了解,蓝信封既3月起在其公众号“蓝信封邮筒”上开始了新一轮的“通信大使”招募,共开放15000名志愿者报名。“我们经过多年的成长,机构可以承载更大的通信规模了。”周文华说,蓝信封已经连续做了两期在职志愿者的测试,通过严格的流程保证项目专业性,最终有近1000人报名,约200多名志愿者入选。
吴丹是其中一名在职志愿者,虽然已经步入社会,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但她说,蓝信封的通信时间结束了,但与孩子没有停止通信。“她无限信任我,将她这个年纪不容易被发现的成长‘托付’给我,将她不愿向家人、朋友开口的情绪说给我听……她还画小猪佩奇,折彩色的花朵……”在吴丹看来,陪伴小伙伴从新生成长为学姐的过程中,自己也从成人“成长”为了孩子,感受到简单的爱与被爱。
在职的妈妈群体,刚毕业的白领,通信质量非常高。周文华透露,“蓝信封目前每年服务235所留守儿童学校,目标三年内做到每年1000所留守儿童服务学校,计划在未来可以服务10%的留守儿童。我们希望这次招募是一个开始,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一群体,并为之一同成长。”
【Q & A】:
1、过往招募的志愿者群体为什么大学生居多,是什么吸引了他们?
蓝信封:蓝信封的志愿者是留守儿童的直接写信陪伴者,我们对他们的定位是愿意投入时间/精力、对孩子有同理心、热爱公益,而大学生是最贴切的、最庞大的群体。他们之所以加入蓝信封,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曾经是留守儿童,或者有过留守经历/感受,或者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里有留守儿童。所以,孩子是他们加入蓝信封最大的动力。
2、你们具体如何保证每一封的通信质量以及志愿者的投入程度?
蓝信封:目前蓝信封负责人周文华兼任全国青联委员,广东省民政厅智库专家,“菁莪人才计划”二期成员等,周文华本身亦是致力于以专业的角色推动该领域更大的改变。专业性是蓝信封坚守的,包括三轮考核,专业培训,把写信当做一件严肃事情去做。在前期志愿者筛选很重要,我们会挑选确保通信一年半的志愿者,并且增加了通信保证金的管理机制(往期蓝信封报名的通过率不超过30%);在通信过程中,我们主要依托“蓝信封邮筒”(线上收发信平台)来运营收发信,做到每一封信/每对关系都可以跟进和监控。在后期,我们会给志愿者提供定期培训,并且有心理咨询师给到志愿者支持。
3、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话题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关注,在你们看来,公益慈善资源在这方面的投入足够吗?
近几年的确有更多的公益组织关注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但仍然远远不足的。公益资源在儿童教育领域主要还是集中在捐物、助学等领域。在留守儿童数量庞大,心理情况复杂性,服务周期的长期性的背景下,相对应的公益资源十分有限。
文:广州日报全媒体文字记者 苏赞
图: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