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平的惊叫 / 老 臣 / 4
创作谈·谁的心中不憋着一声“大叫” / 老 臣 / 23
短点评·成长却在“惊叫”间 / 冷玉斌 / 25

小闪电 / 廖小琴 / 27
那年我们见过海的颜色 / 吴 越 / 43
来自星河彼岸的船 / 源 娥 / 61
睡成学霸 / 胡因好 / 76

第十一届“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征文启事 / 127
草垛在牛场的大院里。
艾平搬掉几块虚垒的砖头,就进入了养牛场大院,又在里边把那几块砖头照原样垒好。草垛紧贴着墙壁,共分三层。最下一层是玉米秸,中间一层是花生秧,最上层是豆秸。这个草垛本来是牛、马、驴、骡冬天的饲料。先吃上层,豆秸里有隐藏的瘪豆,可以让畜生们吃到秋天的回味;花生秧虽然根茎坚硬,但常有瘪籽留下,很是甜润;深冬时节,无精料之时,最后再给畜生们吃粉碎后的甜甜的玉米秸。
艾平钻进草垛那会儿,立马放松下来。草垛成为了他屏蔽危险的堡垒。
艾平后来是听见过妈妈的呼喊的,朱起刚和茅小平还到养牛场来过。但想到自己成为了庙沟最强势的茅愣老板的仇人,他紧紧地用手指塞住了耳朵眼儿。
睡醒了时,听听外面没有动静,艾平悄悄地爬了出去。那会儿该是下半夜吧,月光把天空晃得浩渺苍茫。不远处的村庄祥和安宁,一点也不具备大祸临头的特征。但深夜的寒风让他认清了现实,他望了望家的方向,一片沉寂,避祸的恐惧让艾平冲天撒了泡尿,又像老鼠一样赶忙缩回草垛深处。
饥饿感很快来袭,艾平受生命本能的驱动,开始动手把洞穴扩大。打洞的方向是向草垛上方,很快打通了玉米秸的层面,到达了花生秧那部分。黑暗中,他很快寻找到遗留在干枯的秧棵上的干瘪花生荚,剥开,花生粒很快被咬碎了。花生粒都不大,像他的牙齿那么大。饥饿的问题很快解决了,艾平开始重复这样的日子。
接下来的时光,整个草垛成为艾平全部的世界。草垛的内部被艾平掏空,地盘扩大了,呈十字形,足可以容下几个人,可以在里边行走。他还用柔软的叶片给自己絮了一个小窝,睡觉时舒服多了。
食物更好解决,下层的玉米秸有许多含有大量水分的青棒子,可以嚼出甘蔗一样的水来,解决了喝水的问题。
残留在花生秧棵上的花生可以解决饱腹问题。艾平又打通了豆秸层,上面虚掩着豆秸,留出空隙用来通风换气,白天可以透进光亮,夜晚还能望见星星和月亮。
尽管秋天的夜里白霜降了一层,但干燥的植物之间可以产生热量,草洞也可以储存秋天阳光的暖意。
艾平最怕的是孤独,是信息的缺失。那时,遍地秋草肥美,草垛里的秧苗还没有成为牲畜的食物。养牛场的大门紧紧关闭,白天只有麻雀光顾这里。
爸爸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被茅愣轰走吗?妈妈一定很急,急成了什么样呢?艾平有时抗拒着,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的不良后果,却又不得不想。但他不敢往深里想,他更多的是羞愧和自责。茅愣说自己嘴贫,妈妈爸爸都嫌自己话多。本来自己也不了解茅矿长,为什么没忍住非要说个俏皮话儿呢?
艾平后悔地咬着牙,流了许多黏糊糊的泪水,一张脸很快变成了脏兮兮的花脸。
花生秧和青玉米秸这些拉车、拽套的牲畜们在冬天最好的食物,成为了避祸的艾平的主食,他的口舌很快糜烂了,常常在梦中怀念蒸汽中妈妈的脸。
艾平几次在明月西倾时醒来,他想妈妈,想爸爸,甚至觉得茅小平的扁嘴也挺可爱。他几次想回家去看看,但想到爸爸的走不直路的双腿,还有妈妈那埋怨的眼神儿,他终于没有迈开回家去的双腿……
世界上,只有一只小闪电。
迪迪讨厌看到一只不真实的小闪电。
他让自己陷入草垛的更深处,像要把自个儿整个地埋起来。
飞车在空中旋转出一个圆弧后,朝来时的方向驶去。
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闪电在和“小闪电”一番亲昵后,接受了它,恢复了以往的神气,不时咴咴地叫,像迎来新的春天。
真是个大笨蛋!迪迪在心里骂。
黄昏,迪迪被妈妈拽下麦垛时,原本在山坡上的“小闪电”朝他奔跑过来。它像以前那样,伸出小舌头,去卷他的袖口。
“走开!”迪迪恶声恶气道。
小闪电缩回舌头,不知所措地看他。
他们为什么要将它做得那么像?迪迪生气地想。
仍旧没有胃口,晚饭迪迪只喝了几口汤。爸爸叹了口气,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掏出一个据说有益身体健康的电子烟斗,享受了几口从里面飘出的柠檬味。
“你需要我们克隆出一只真正的小闪电吗?”他问。
他从来没有真正懂过我,迪迪想。
“这世上只有一只真正的小闪电。”
“我们可以复活它。”
“真正的生命只有一次,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迪迪还记得爸爸带自己去看蝴蝶破茧而出的那个夜晚。淡淡的月光下,蝴蝶艰难地从茧中挣扎而出,斑斓的翅膀慢慢舒展开的瞬间,就像舒展出一个美丽的的小宇宙。就是在那晚,爸爸告诉他真正的生命只有一次,是唯一,是脆弱,是美好。克隆、复活、设计,这些还是生命吗?
“它可以帮助你和闪电。”一旁的妈妈,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是那个叫金乙的机器人告诉你们的吗?”
“我和它交谈,某些方面它比人更智慧。”爸爸低下头,狠吸了口烟。
“它没有灵魂。”
“它说它正在寻找。”
“它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小闪电。”
“你可以重新定义它是谁。”
迪迪知道他永远说不过爸爸。他赌气地离开了餐桌。
回到墙的那边时,我有些失魂落魄了。在接下来的很多天里,我都非常消沉。
午后闷热的实验室让人走神,老卞急匆匆地走过来,拍掉了我差点伸进试剂的右手。“你在干吗?”他朝我大喊着。
“做试验。”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以为你想好为科学献身了。”老卞没好气地说。
“那不也挺好?”我的语气里都是抱怨,“总比人生只能这样枯燥下去的好。”
老卞瞪了我一眼。他撇了撇嘴,看得出想拧我的耳朵,但他终于没有,只是抢过我手里的铜丝。“枯燥吗?”他自言自语,又准备拽过我手里的试管,试了好几次,发现我并没有松手的迹象。“好吧!是挺枯燥的。”
他这样说着,掰开了我的手指,开始在柜子里找起了药剂。
“不过这就是我的选择,我就喜欢化学。人生嘛,自己觉得值得就足够了。”他把找到的浓硫酸和铜丝放进试管里,拿到眼前欣赏着细小的气泡,“但你若不肯和别人一样,也不难。只需要一个很小的改变,就足够了——”
试管在酒精灯上翻腾,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那都在你自己心里。”
熄灭火焰,他把已经变得湛蓝的溶液放到我的面前。
“喏,给你海。”
紫原正在纳闷,忽听身后有人说:“在钥匙城,没有人会相信另外一个人的。”
紫原回头望去,原来是个邮递员,推着一辆自行车,慢慢走过来。
“我叫阿冒,钥匙城的信件都归我一个人送。”那人自我介绍道。
紫原问:“你为什么不骑着自行车呀?”
阿冒苦笑道:“每隔十米,就有一道墙,怎么能骑得起来?”
紫原见自行车上除了信件,车梁上还搭着两个袋子,一个里面装着钥匙,另外一个装的是什么呢?
阿冒告诉紫原,里面装的是压缩饼干和火腿肠。要想把这些信全送完,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不带点吃的怎么行?
“你走得这么慢,那些收信人会等得很着急。”
“着急也没用,在钥匙城就是这样。还记得有一次,
两个年轻人准备结婚,写信告诉亲戚,等亲戚接到信,赶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人家小孩都生出来了。”
“那些墙拦不住我,让我帮你送信吧。”
阿冒看了紫原一眼说:“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在这里,谁也不会相信别人的,包括我。”
阿冒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车子停下来,取出钥匙去开门。
紫原眼珠转了转,忽然,双手抓住车把,往前跑去。
“你要干吗?”阿冒惶惑而焦急地喊着。
紫原跑出去一段距离,回头望去,然而,不远处的阿冒却看不见紫原了,因为,他们之间已经隔上了一堵墙。
紫原飞身上车,欢快地喊道:“我帮你去送信。”
就这样,紫原蹬着自行车,按照信件上的地址,挨家逐户地送信。
刚开始的时候,紫原还不太了解钥匙城,每封信都要耗费半天才能送到。不过后来,他对钥匙城的街道渐渐熟悉了,自行车飞快地穿行在大街小巷上。
沿街房屋的窗户全都打开,人们将脑袋探出来,无比错愕地望向紫原。他们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这个男孩竟然能骑着自行车,穿墙而过。
望着那些人惊讶的表情,紫原满满的自豪感,觉得自己真了不起,既能帮助别人,把信件及时送去,还拥有他们没有的本事,呀,这比考试得一百分都让人高兴。紫原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全镇最高的塔楼上,有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正在怒气冲冲地望着他。
这个人就是那个卖钥匙的巫师,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魔法竟然被一个小孩给破了,他正暗暗地盘算着,要怎么把紫原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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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具体干什么?”
“我最初的工作是分辨愿望石。世界上所有的愿望,会首先传送到应许者基地,压缩成晶体,按照应许者的科学术语,叫作愿望石。这些愿望石会分发给世界各地的应许者,供他们挑选。”
“你又在说应许者基地,”胖哆问,“那基地在哪儿?”
楚楚指着窗外,那一轮明月。
三个孩子噼里嘭啷往床尾爬,伸长脖子歪着脑袋看。
“没用的,看不到,就算用望远镜也不行。大熊说,他们的基地建在月亮背面,环形山97号和环形山121号。大熊说,月亮自己转的时间和它绕着地球转的时间恰好一样,所以从地球上,我们只能看到月亮的一面,永远也看不到背面。”
“那后来呢?你做了助理之后。”麦朵问。
“后来,我见识了无数的愿望。简单的、复杂的、有趣的、乏味的、伟大的、无聊的……有些愿望石像宝石一样闪亮,有些愿望石像半截砖头一样暗淡。事实上,世界上大部分愿望石,尤其是那些大人们的,要么苍白,要么灰暗,坑坑洼洼,比麻脸石头还粗糙,比枯树枝还没生气,比氢气球还没分量,甚至还没有一坨狗屎有价值。拿去处理厂发电,顶多榨出一朵小火花,产生的电量,还不够让一辆玩具火车跑上五秒钟。”
三个伙伴咧着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豆丁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样的愿望还比不上狗屎?”
“大熊给我的课本上有举例子,让我想一想,”楚楚停了片刻,说,“比如有些人每天吃两大桶炸鸡、三只大号比萨饼,喝十罐啤酒,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窝在沙发里看足球赛,却盼望自己能像运动员一样长出八块腹肌。”
“哈哈,像是在说看门的胖子先生!”胖哆兴奋地说。
“还有些人梦想着通过打麻将成为亿万富翁,花两块钱买彩票就能中五千万。”
“像小卖铺的林太太!”麦朵也忍不住说。
“没错,这种愿望石,会被直接送进处理厂粉碎发电。”楚楚说,“相比较大人,孩子的愿望石就精彩多了,有些是五颜六色的,有些是透明透亮的,有些有彩色的波纹在里面,像宝石、翡翠或者琥珀。”
“胖哆的愿望是当咸蛋超人。”豆丁突然说。
“才没有……”胖哆的脸红了。
“没关系,大熊说过,永远不要小瞧孩子的愿望。我曾经见过一个男孩的愿望,他希望新年礼物是一头恐龙,他还特别备注,要活的。”
“哈,这种愿望一定会被丢进处理厂。”
“不,我们接纳了那个愿望。大熊说,这个要恐龙的孩子,没准他长大以后能成为一位科学家,可以把恐龙复活;或者成为一位工程师,制造出机器恐龙;或者成为一位绘本画家,把恐龙画得活灵活现……总而言之,大熊说,孩子们拥有无限的可能。”
“可是,你们到哪儿去给他搞一头活恐龙来?”
“我们搞不到,最后我们让他妈妈买卫生纸抽奖时中了奖,奖品是一张恐龙博物馆的参观券。我们最终没能帮他实现愿望。”
“真可惜。”
“是的,世界上很多有价值的愿望,它们最终也没能实现,大熊说,这就是生活。”楚楚说,“不过,那男孩还是很高兴,他画了整整一本恐龙化石的画册,后来在学校画画比赛中还获了奖,就像大熊说的,孩子们有无限的可能。”
我把箫拿到学校后,很多同学立即围了过来,想要一睹为快。
金小灿眯缝着眼,看了又看,又用手摸摸上面的文字,故作行家似的说:“肯定是赝品,现在高仿技术厉害着呢!”
“我爸爸妈妈拿去鉴定过的。难道你比鉴定师还厉害吗?”
我很不服气,想把箫收了回来,却被柳菲菲抢了过去。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有人又从柳菲菲手里抢了过去,其他人也开始疯了似的你争我夺。
抢着抢着,竹箫不知在谁手里落了空,“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混乱中,不知谁又踏上一脚,只听“嗤啦”一声脆响,那竹箫便被踩成了大小不一的三瓣竹片……
我吓呆了,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踩成了碎片,一瓣一瓣,鲜血淋漓。
几十秒后,我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围观的同学都害怕了,立即鸟兽似的四处散开。
没看清是谁抢走了箫,也不知道那一脚是谁踩的,无法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一百万就这么打了水漂,我肠子都悔青了。
那天放学后,我一直徘徊在大街上。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电话手表响了不下几十次,我才心惊胆战地回到家里。
进了家门,我不敢看大人们的眼睛。特别是爷爷奶奶,我无法想象,当他们得知价值百万的古董被我毁掉后,会有什么反应。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败家子,一个破坏家庭幸福的恶棍。
那些天,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家里有人发现箫不在了。我不怕挨打挨骂,就怕看见爷爷奶奶因失望而痛苦的眼神。他们都有高血压,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气病的。
那些天,我心事重重,吃不下,睡不好,还总是做噩梦,人一下子就瘦了一圈。妈妈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在她的再三盘问下,我只好说出了实情。
“没事,破了就破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妈妈轻描淡写地说,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温暖的安慰。
“谢谢,谢谢妈妈!”
我搂着妈妈的脖子,感谢她的宽容。不料妈妈竟石破天惊地道出了事情的真相:“那根竹箫原本就是赝品!”
洗衣滩那水是浊碧的,平展的,仿佛柔软的丝绸沿着桌面滑动。进入一个喇叭形的峡口,河床猛然倾斜,激流一绺一绺拥挤着,颜色变得苍黑。岸边怪石嶙峋,浪花高高激起,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在深窄的峡谷中回荡。
到了这里,五张木排轻得好似五片树叶,任凭激流挟裹着在中流飞驰,人力的作用已经非常微小,因此入峡之前,橹就放平了。水宝和燕子伏下身子,像壁虎一样趴在排上,各用一条胳膊将橹压住。木排不时抛离水面又重重落下,竹缆被猛烈拉扯,吱吱呻吟。木排落水时,排缝溅起许多水花,二人浑身都湿透了。友林仍然钉在排上,双膝微屈,篙子不是横着,而是预备刺杀那样向前持着。此时的友林,忘记了身后的木排、窝棚,甚至连水宝和燕子也忘记了,对震耳欲聋的浪涛声也浑然不觉。他盯着前方水面,期待着生死攸关的那一刹,要将篙子准确地刺中那个海碗大的性命窝子,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五张木排就会像一列行驶在水上的小火车,从鲤鱼脊边上平安绕过。
日光射不到峡中。水面一片阴寒。两岸浪花如雪。木排在起,在飞,在落。友林脚趾向下紧抠,本来就瞪圆了的眼睛猛然睁大,几乎连眼角都要撕裂。前方陡急的中流绽开一束巨大的白花,簇拥着一堆乌黑潮湿的礁石,顶上尖尖如同鱼的背鳍的,正是鲤鱼脊。今年桃花汛比往年大得多,这条大鲤鱼额头上,千百年来不知被多少篙子点中的窝子在浪花中时隐时现。友林猛吸一口气,尽力将篙子往前一刺——刺中了!篙子传来巨大的冲力,几乎把友林的虎口震裂。友林忙把篙子一别——往常这么一别,头排就会转向。可这一次,友林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
水宝喊叫一声,友林已然不见了,头排像脱缰的惊马跃上鲤鱼脊,被劈为两半。二排三排四排一张接一张跃上去又被劈裂。尾排前端撞上鲤鱼额头,一下子倒立起来。
燕子升到空中,飘飘悠悠如同飞鸟。她没有叫,也叫不出来。似乎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她终于落到水里,沉下去又浮上来,呛着水扑腾着。忽然,她的手碰到另一只手,且把她拽住了,她赶紧抱牢那条胳膊——啊,是水宝。
那天,陈平派送完了所有的包裹,只剩下那个阴沉的坏消息,一直躺在他的绿邮包里。他把摩托车开到了河堤边,就坐在摩托车旁,抱着那个坏消息,静静地听着河流流经城市的声音。直到太阳下了山,他也没有决定好,要不要把它派送出去。
“就这么的,我把它偷偷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吃饭的时候,那坏消息就在陈平的脚边,睡觉的时候,那坏消息就在陈平的床脚,一直那么阴沉沉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即便是坏消息,把他人的包裹带出来也是违规的。万一再丢了件……
陈平的心跳得怦怦的。
“那时候我想,如果丢了,或许万事大吉呢?”陈平说,“如果丢了,我就不必再遭受这种折磨,而那位收件人,也就永远不必知道任何不幸。我还是一位只派送快乐的邮递员。这不是一举两得吗?所以我就想,明天!明天我就扔了它。”
“可是,”陈小时皱着眉头,有点犹豫地开口了,
“万一这是个很重要的坏消息呢?”
“很重要的坏消息?”
“对啊,”陈小时说,“像是之前,老爷爷收到的那个坏消息。虽然他又生气又难过,但是……如果没收到这个消息,他不就因此错过了朋友的告别式吗?连葬礼都没有参加,不会很遗憾吗?”
见陈平没有说话,陈小时又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就算没有坏消息,坏事还是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陈平久久地看着陈小时,眼里忽然露出一些温柔的光:“这么说,如果是你,你会把坏消息送出去了?”
“我会的。”
陈平长吁了一口气,说:“我没有扔掉它。”
“什么?”
“那个装着坏消息的包裹。”陈平又转头去看外面的马路,说,“毕竟我是个邮递员啊。我把它带到了河边,几次下定决心要举起它丢了,可是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发出‘铿啷铿啷’的声音,好像……好像在求救一样。之后,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一会儿想着,我马上就把它送出去;又一会儿想着,干脆丢掉它算了,反反复复的。然后,它就这么一直留在我身边,上班带着,下班带着。”
哦……原来!
陈小时看了看陈平身边的那个袋子——这么说,里面装的就是那个坏消息了。
“但是今天,”陈平忽然说,“今天我下定决心了。我是个邮递员,我有我的责任和义务。”
他的眼里透露出一种又悲伤又温柔的决绝。然后,他把手伸进袋子里,从里面拿出一个黑漆漆的包裹来。
陈小时忽然明白了,她的手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是我的,对吗?”
陈平双手把那个包裹递到她面前。
“是的,请您签收。”